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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的贫困

1999-03-10 来源:中华读书报 何树青 我有话说

“非常”这个词在流行的意义上取得了非比寻常的成功。用时髦的话来说,这是一个很酷的词。不是吗?非常爱情(电影名),非常男女(电视专栏名),非常可乐(娃哈哈饮料的新牌子),非常流行(音乐专栏名)……就像读王朔入迷的人说话总爱带特字一样,非常成了不干胶纸的贴画,带着时尚香水味的标签。整个社会对非常一词的推崇备至只会让人想到一个非常平常的词:非常可笑。

在语法上非常是一个副词,它没有任何实指的内容,仅仅维持着一个虚拟的向度,在形式上显得夸张。如果谁没头没尾地来一句“我非常”,那等于什么也没说。最早的非常应该起源于中国古代的老子,他在《道德经》中的第一句话就是: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。不过,他并没有把非常当作今天的副词用,而是以“非”作出判断,“常”则指称约定俗成的状态。

语言是特殊的工具,虽然语法不会随着时代的变迁做出很大的结构性变更,但词汇永远感应着时代的潮汐。词汇是时代的产儿,一部疯转的马达,一顶高高的向日葵。新闻事件发生后,事过境迁,唯有一两个词汇高度浓缩了漫长而丰富的历史;新的技术新的事物出现了,马上被简洁的词汇所收容,成为会退色而不会磨灭的记忆。电视,电话,汽车,知青,下岗,克隆,无一不是改写历史的词汇。

而今,毫无“事件”和“认知”特征的“非常”也进入了时代词汇的主流。它不具备性别特征,以其空洞的外延被使用者接纳为具体的内涵,即空洞。换句话说,这个词就是它的意义,它的意义就是这个词,彼此彼此。它被情绪化了,在莫名其妙的情绪里结蚌成珠。哪怕一点都不特别,人们也要在所要表达的名词前面加上一个非常,一面庆幸赶上了流行的快车,一面享受到超越语法束缚的快感。

这是一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,电视和互联网彻底粉碎了平面媒体对社会人的友善与宽容,把镜头和网络信息恶狠狠地伸到你的面前,叫你的隐私和私生活无处藏身。在庞大的诱惑与压力之下,人往往容易屈从于既成的事实,附合于大众化的声音,追随于一致的潮流。即便在精神的疆界,也是消费多于生产,情感多于理智。

这种情形也体现在人文科学的冷落当中。哲学成了游离于喧哗的大众生活之外的思想化石;社会学日渐低下视接万里精骛八极的高傲头颅,忙于用显微镜和计算器寻找和统计有趣的社会生活细节,为报纸杂志填充版面;曾经如信仰般高高在上的文学,提起来更像是一场儿时的笑谈。当此之时,只有经济学成了经世致用的显学,为芸芸众生的前途画出K线图。语言就在这种思路不畅,创造力贫困的环境下继续向前发展,而词汇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时尚的浊流。

“非常(名词)”是一种“无厘头”式的语法,它的出发点也许很单纯,只是想用一种比较为大众喜欢的方式来表达自己,从而讨得大众的喜欢和认可。它只是想媚一媚俗。但是,这种语法无意中成了物质社会里创造力和思想贫困的有力佐证。

如果你不明白什么叫“无厘头”,可以去看周星驰和金·凯瑞的电影。当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,他们并不住嘴,而是说“你不觉得12345吗?”诸如此类的话,语法与“非常(名词)”一样毫无道理,意思也不知所云,但却有逗人捧腹大笑的效果,把内心的茫然和慌乱遮掩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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